dimanche 15 juin 2014

童年杂忆 33 初到北京的所闻所见


我们安顿在新街口后,开始过起了城市生活. 感觉到北京人的生活节奏很慢,整个城市像是处于半睡眠状态. 一切的一切,都被一种无形的框子套住. 按部就班地照老套路办.

二条的七号和八号之间,有两棵大槐树. 每天都有一位老者在那里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张宣纸,上面用工楷毛笔字写着他的经历和要求,简单说就是要过往行人帮助他,给他点钱. 这在当时叫告地状. 老先生像上班一样地准时,总是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干净利索,精神瞿烁. 有人说他住在北边六条七条那里,孤身一人. 看来这样的日子能过,持续了好几年,后来就见不到他了,可能是死了或行动不便了.

还有一位半疯癫的女子,她的儿子死了,受刺激太深就疯了. 她用木头和布做了个娃娃,画着耳眼口鼻,遇到路人便说,这是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已经几岁了等等. 有点像祥林嫂. . 她既不打人也不骂人,只希望路人承认他儿子的存在. 一般的行人都能耐心地听她讲完,给一点同情和安慰. 这应是那时代人的一种厚道.

二条进口不远处,有一条南北向的死胡同,也算是二条的一部分,死胡同的底部,住一户人家,有许多小人书出租,一分钱看一本,放学后或周六下午,我常和堂弟去租小人书看. 看的第一本是薛仁贵征东,接下来是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隋唐演义等等. 死胡同路东的第一家
住的是朝鲜人,当时被称为高丽棒子. 他们开的是白面房,我去看小人书时,常看到有那些披着破麻袋片的人,瑟缩着走向那里,一般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抽足了白面,就显得气定神闲了. 那时候的北京人总是把高丽棒子和白面房连在一起,似乎所有朝鲜人都是卖白面的. 人们恨他们比恨日本人更甚.

二条东口把口有一处房子,已属于新街口北大街了,院墙很矮,大门只是个口并没有门扇,里面的房子也很矮小,住的都是卖苦力的,如拉洋车的,打短工的等. 有天早晨去上学,看见一个穿着很讲究的连衣裙的小女孩闪进这个院子,那时就觉得奇怪,因为在那个时代,穿连衣裙可说是绝无仅有,那女孩年龄很小,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而穿这样衣服的人和那个院子又是不能匹配的. 等我稍稍长大就明白了,这是骆驼祥子里小福子那样的人. 很可怜.

东口对着一个水窝子,老板雇着几个山东人推水车送水.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北京,家中装有自来水的不多,一般都是买水,送水的推一个木制的车,上面是封闭的水槽,这车不是一般人能推得动的,非常沉. 我们刚到北京时,记得是一块钱买三十五个水牌子,每个水牌买一挑水.等于是每挑水三分钱. 我家每天 用两到三挑. 二条离我家不远处有一水井,我经常到那井打水.井里的水味道不好,发苦,只能用它洗衣,洗脸,洗菜等,饮用水得用买的水.

那时已是民国二十九年,满清逊位已经近三十年,但许多人似乎还没从前朝走出来,提起慈禧太后仍称老佛爷. 旗人见面行蹲安礼,右手伸到膝盖以下,上半身前躬.相互问安时特别的啰嗦,如果对方家中有八口人,都要一一问到,少一个都不行. 老年人对小孩子说话也要用您字而不能用你. 甚至有人称男的为庄客,称女的为堂客,好像是武侠小说里似的. 旗人讲究排场,据说即使穷到只能吃咸菜,也要配成四个碟.

日本当局为控制新闻,禁止利用短波收音机听重庆的广播.  一方面发文告禁止,同时派出日军到各家各户检查. 那个时代,收音机已经是奢侈品,更遑论短波机了.一般都称收音机为无线电  有一天来了几个日军问房东太太有没有无线电,这一妻一妾闹不明白,回答说无电线,日军看出来,这一户不会有收音机就哈哈大笑着走了,没想到这一幕把我二弟吓坏了,以前他喜欢到街上玩,弹球. 日军来过之后,他连屋门都不敢出了,有时到院子里玩玩,还让大人在窗玻璃看着他. 大约过了一年,二弟的恐惧才逐渐消除.



Aucun commentaire:

Enregistrer un commenta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