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dredi 5 décembre 2014

漫漫长夜 111 冰城之旅 6


从一个人,从他做的事可以看出人心之恶!

有位哈工大毕业的技术员,本省人,其父曾当过土匪,在他的档案中记为"响马",如果说得更好听一点,应说是绿林好汉。共产党建政以后,"响马"当不成了,回到乡中,被当地政权处以"管制"。这名技术员属于<杀关管>分子的后代。但他上学时非常"积极",入了团,还当了团干部、毕业时被分配到西北的军工部门。 报到后人家看了他的档案拒绝接受,又被退回到哈尔滨工业大学,重新分派到哈尔滨量具刃具厂。

他的家境很穷困,上学期间完全靠助学金。但他另辟蹊径,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经济来源:他考入哈工大第一年,便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农村的姑娘,这女孩身体壮硕,很能劳动,是妇女生产队长。从认识的那一天起,这女孩便从经济上支援他,给他做被褥,买衣服,给现金等等,他则允诺未来的幸福生活。从一开始,这技术员便心怀鬼胎,他和女孩约定,每逢寒暑假见面,便把这期间相互写的信交给对方。这就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如此这般地持续了五年,女孩也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农村人一般结婚早,技术员毕业时,姑娘已成 <剩女>,等技术员稳定在哈量工作后,又经人介绍认识了在铁路工作的一个女子,他便出招要结束和农村女孩的关系,这女孩由她姑姑陪同到哈尔滨两次,找到我们,希望技术员回心转意,重拾旧好,可是此人非常坚决。我们很难办,这不是法律问题而是道德的缺失! 技术室有人骂他是新时代的陈世美,这也无济于事。

八十年代初,我再次去哈尔滨,这次是参加学术会议,到哈量见到了昔日的朋友们。他们告诉我说,那位技术员和铁路女子结婚后后悔不已,因为这女子有毛病不能生育,而且非常厉害,常动手打他,有时打得他不敢回家,便在集体宿舍凑合几天。人们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不折不扣地体现在他身上。

jeudi 4 décembre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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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正果:除诬解魅的史笔担当——读裴毅然《乌托邦的幻灭》
作者: 康正果
上海学者裴毅然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也是个乌托邦的过来人,对乌托邦幻灭的灾难,他记忆犹新,至今仍难以消解其痛定思痛的悲情。裴教授因此发愤著述,经过穷年累月的文本侦缉,终于写成这部五十万言的巨著。该书钩沉史料,加以系统的编排,以充足的史实展示毛泽东及其毛共暴力打造“具体乌托邦”的罪行,特别对“延安一代士林”的来龙去脉详加个案追踪,在披露他们种种受难窘态的同时,更历数这一群受害者互相迫害的荒谬现象及其在中共窃据大陆后的一时得意和接踵而来的一连串遭殃,从而深入剖析了中国知识分子百年来感染赤潮的迷误和所陷入的困境。乌托邦与歹托邦乃中共集团一体之两面,它犹如那个叫做风月鉴的镜子,其光洁的正面看起来美好诱人,一进入其中就立即堕入吸血鬼骷髅头狰狞吃人的背面世界。在再现延安这个歹托邦构建过程的工作上所作的努力,裴书差可与高华《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一书比肩。两书均突破了大陆学者评毛批共的禁区,为彻底否定中共暴力夺权的全新史观铺垫了基础,而裴书更从面面俱到的共时性叙述上对高书的历时性叙述作了必要的补充。

西方文明善言理想,中国的传统重视正名。

自古希腊以降,从哲学到艺术,从伦理到政治,欧洲贤哲的诸多论述及操作都锐意追求某种高出现实的完美形态,并将其描绘为令人向往的境界和可予仿制的楷模。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理想”或理想主义。崇理想的意念可激发文学艺术家创作的灵气,升华发明创造者凝神巧构的想象,也成为鼓舞英雄人物勇于开拓和探险的动力。但用之于国家的建制和社会改造等方面,则易导致乌托邦主义的倾向。乌托邦意指美好的无何有之乡,它形同祥云缭绕的空中楼阁,被悬置于某一无从知其所在的偏远之处,起初只是乌托邦作品的作者笔下虚构的理想社会。虚构的图景多含有讽刺现实的寓意,作者之所以设计出那类制度优越的理想国,既不乏批评和纠正社会弊病的用意,也有其弥补人世缺憾的代偿性满足。设计者并不认为那样的理想国能够完美地实现,更未号召世人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复制其重彩勾绘的乐园图景。但等到《共产党宣言》发表的年月,马克思主义者鼓吹阶级斗争,号召摧毁现存制度和创建共产主义社会,乌托邦主义的诉求就被捣鼓得变了味道,无复往日那诱人的政治童话景象。布洛赫(Ernst Bloch)是德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在1918年出版的《乌托邦精神》一书中,即扬言暴力打造乌托邦社会之举,为布尔什维克在苏俄制造的恐怖作“辩证性”的辩护。他力挺正义性暴力的合理性,竟把必要的恶说成是对善的补充。反观毛泽东、蔡和森早年所发的“崇恶”论调,即明显可见东西方恶力相感下的前呼后应。

乌托邦只有在它悬浮于理想形态时才是美好的,只有在它焕发的希望光照出现实的不足之处,从而有助于社会的改进,才具有正面的价值。但某人或某党若妄图把自以为是的理想推至极端,并为实现它而不惜破坏现实中既有的一切,这样的实践活动便走向了乌托邦的反面。其实,早在共产主义幽灵徘徊欧陆之日,欧洲的知识分子即对乌托邦构想有所警惕而提出了异议。他们以启示录式(apocalyptic)的笔法虚拟另类乌托邦的形态,向热心构造乌托邦的人士发出有朝一日,恶梦就会成真的警告。这类作品所描绘的社会被称作dystopia ,即通常所说的“反面乌托邦”,也就是奥威尔《1984》一书中那种极权监控遍及社会各角落的坏乌托邦国度。在以下的行文中,我更喜欢把这个生僻的英文单词音义兼译,定名为“歹托邦”,以便读起来较顺口,意思也更显豁。布洛赫后来在其《希望的原理》一书中所妄谈的“具体乌托邦”,即属不折不扣的歹托邦。凡遭遇共产极权压制迫害者,无需解释,都会从各种歹托邦作品中警觉到赤色神话投下的恐怖阴影。

上海学者裴毅然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也是个歹托邦的过来人,对乌托邦幻灭的灾难,他记忆犹新,至今仍难以消解其痛定思痛的悲情。裴教授因此发愤著述,经过穷年累月的文本侦缉,终于写成这部五十万言的巨著。该书钩沉史料,加以系统的编排,以充足的史实展示毛泽东及其毛共暴力打造“具体乌托邦”的罪行,特别对“延安一代士林”的来龙去脉详加个案追踪,在披露他们种种受难窘态的同时,更历数这一群受害者互相迫害的荒谬现象及其在中共窃据大陆后的一时得意和接踵而来的一连串遭殃,从而深入剖析了中国知识分子百年来感染赤潮的迷误和所陷入的困境。



“延安一代士林”是此书的副标题。用“士林”一词标签中共集团内的延安一代人,或不无反讽的意味。应该指出,“士林”乃历代各朝对文人士大夫群体的通称,在张之洞办洋务,康有为公交车上书的年代,我们尚可一瞥士林群体主持清议,策动朝野,举足轻重的影响。而随着科举废除,帝制终结,所谓的“士林”,早流于名存实亡。因为政统意义上的士林——仕宦文人——所赖以繁衍的社会文化生态已不复存在,进入民国,只有个别的硕果仅存之士——也就是裴毅然所划分的晚清和五四两代知识分子中某些精英人物——仍在各自的孤立中固守“士”的道统,为后世留下了士林晚照的最后一道绚丽。其中年长者如梁启超、章太炎、林琴南、严几道、王国维、蔡元培和张謇等人,略晚者如蒋梦麟、胡适、丁文江、陈寅恪和吴宓等人。就他们的知识学养来说,前者对西学虽有所涉猎,但仍以深厚的国学修养为主;后者则多有留洋经历,接受了系统的西方教育,且早年也都打下很好的国学基础。他们共有的优势是中西兼容,多少都咀嚼到西学的精华,更以“中体”的丰厚充沛见长。因而在那个传统向现代艰难转型的年代,他们所存养和所抵制的东西最能体现传统命脉与现代潮流的理想连接。不幸其同代人中却另有一类个性浮躁之徒,他们急功近利,思想激进,盲目煽播布尔什维克革命火种,致使继起的野心家趁火打劫,操纵革命权柄,掀起败坏传统精神和误导现代化道路的逆流。比如像李大钊这类中共的先驱人物,早在中共正式成立前就协助苏俄特派人员拉拢地方军阀,乃至公开为苏俄侵占我外蒙叫好,其里通赤帝的行为在当时实不齿于士林。随着李大钊之流掀起的革命逆流日益高涨,残存的士林遂趋于消亡。

裴毅然自选题研究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嬗变,即有他明确的“代际意识”。在早先出版的《中国知识分子的选择与探索》一书中,他特别对不同年代的知识分子划线归类,依次考察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学历构成,并根据他们在价值观念、行为方式、理想设置等方面显示的异同,分别确定他们的文化品位。在这本考察延安一代人的巨著中,裴毅然仍沿用代际序列的框架,把中共党内诸人划分为大革命一代、红军一代和延安一代。仅就大革命一代的重要人物来说,像陈独秀、瞿秋白这类多有旧学功底,且有出国经验的共产党人,多少仍有些士林余韵,而根本就未曾入流的毛泽东及其新民学会一伙便与前者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因而自加入革命逆流,他们即咄咄逼人,崭露其反知识精英的精英姿态(anti-elitist elitism)。这一类中小知识分子旧学与新学都是半斤八两,更缺乏有益的留洋经验,他们即使曾赴法国勤工俭学,或在苏联受过培训,也都谈不上学到了什么特别的专业知识。再加上从学校走向社会后无业可就,自然就很容易走上领取卢布的职业革命家道路。他们既仇视代表传统保守势力的绅士阶层,又对欧美留学归来的高职高新知识精英心怀羡憎交织的情结,因而此两类新旧士林中人物都被他们视为敌对阶级。毛泽东就是这群低品位激进分子的代表人物,他身为知识群体中的一员,却始终以诬名知识分子而撒泼称雄。只要读一下他那篇把众多的知识阶层成员都圈入“反动派”的文章,即不难明白国共两党何以在短暂的合作后即走向分裂,以及梁启超何以会指斥共产党为最危险的“乱暴实力”。等到国共彻底分裂,毛泽东带领工农红军上井冈山搞军事割据之日,中共领导层的中小知识分子就逐渐远离士林,蜕变成新型的绿林人物。他们随后由苏区西窜到延安,经过从党内到军内的一连串权斗,最终在毛泽东操纵下,大革命一代与红军一代相互掺杂,融为一体,构成了军党-党军的新型组合。正如殷海光所描述,他们是“亦政党亦土匪,亦和平亦暴动的多形性的东西”,是“内在地产生于中国底贫困、混乱和落后”。毛从此紧抓军党大权,带领其党军实现武装夺权的目标。暴力必然导致专制,专制自然助长个人独裁,独裁者最不能容忍自由批评。党内外的知识分子,连带革命队伍内任何人的知识分子倾向,于是就都成为毛泽东纠集这支农民军固有的粗暴势力去残酷打击的对象。

明确上述的对峙框架和冲突趋势,乃是我们打开裴书,连通其所述延安一代人的关键。“知识分子”是那时候才流行起来的新名词,它泛指老一代士林群体没落之后读新式学堂成长起来的知识群体。必须强调的是,该词本为一中性名词,涵盖面十分宽泛,在国民教育水平普遍偏低的二十世纪前期,多少有些文化程度的人都会被视为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也就是日常所说的读书人,他们既谈不上有多么高级,也并没被世人视为另类。把知识分子视为另类,而且将该词诬名化的始作俑者乃是毛泽东其人,是他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开始给知识分子加上“封建”、“资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这类诬名,致使此类哈耶克所说的“毒化词语”定型为加在知识分子头上的配套定语。而“知识分子”(intellectual)一词在西方语境中原有的特殊涵义——自由批评的精神,对人类基本价值的维护——则被暗中阉割,最后被丑化成毛泽东《反对自由主义》一文中所嘲弄的猥琐情形。毛式诬名在中共夺权后泛滥到洪水滔天的地步,曾一度陷知识分子于没顶之灾,以至于让锐意为知识分子正名的余英时觉得该词的诬名积垢难除,不得不另拈出“知识人”一词,以示区别。

延安一代知识分子就是在知识分子已经被诬名的语境下陆续进入延安的。毛泽东在六十年代初曾对李志绥说过:“中国共产党里,好人早都死完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行尸走肉。”只有毛这个总是得逞在一批批被牺牲者身后的幸存者敢说出这样的黑话,也只有他深知,中共的幸存和壮大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不断靠消耗其优秀成员的鲜血维持下去的,而它的党性更是在不断剥蚀党内外成员人性的过程中锻造而成。这些优秀成员多为有一定理想的新旧知识分子,延安一代人涌入延安,再次为中共的幸存和毛的得逞输入了可消耗的热血。裴毅然这部巨著中做得最令人信服的工作就是层层剥皮,逐步消解,让我们看出延安一代人在各方面更低于大革命一代人的贫乏和平庸。大革命一代的优秀成员多少还残存士林余韵,延安一代在文化底蕴上则比前者浅薄了许多。裴书以详尽的统计资料指出他们粗浅单一的知识结构,确证他们“因单一而偏狭,因偏狭而绝对,因绝对而封闭,因封闭而低浅,因低浅而暴力。”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当时的抗日中心是重庆而非延安,真正爱国的志士和更其纯粹的热血青年很少会接受中共的蛊惑,他们多踊跃参加到“十万青年十万军”的行列中去了,到延安去白吃小米稀饭的人士在知识青年中仅占极少极少的比例。在当时的知识青年整体中,他们这些人多属于失意者或不入流之辈,很少能跻身杰出人才之列。从裴书中所载他们的自白以及他人的评述不难看出,他们的个人情况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或者说,他们多是些轻重程度不等的问题人物,因而本来就潜在着逃避现实,铤而走险的冲动。有些人是受了亲友的诱导,有些人则迫于各自的艰难处境,于是就在偶然发现有那么个去处可找到出路的情况下,带上各自的问题盲目出走,到延安去投奔了革命,满以为跑到了那里,就能追求到他们口头或书面上被灌输的理想。就他们当时的实际情况来说,延安在他们心目中多被视为谋生求职和拼打前程的落脚点,但等到他们进入其中,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才发觉自己已被动地立下投名状,从此再无退路可走。裴书所还原的一系列延安黑风景为我们揭示了乌托邦黯然幻灭,以及歹托邦随之成型的过程。

乌托邦与歹托邦乃中共集团一体之两面,它犹如那个叫做风月鉴的镜子,其光洁的正面看起来美好诱人,一进入其中就立即堕入吸血鬼骷髅头狰狞吃人的背面世界。小小的延安城学校林立,你不能说青年人没得到受教育的机会,但所有的学校都是集训班性质,整风运动中完全被办成洗脑和受训的集中营。就参加革命队伍来说,延安的确让前来投奔的青年觉得男女平等,但不少年轻女子都经党组织网罗,纷纷被纳为领导的妻室。延安是解放区,贫苦农民确实分了地主的土地,但他们上缴的公粮远多于国统区,日子过得比从前更苦。青年们是向往平等和公平才投奔延安的,只是在他们进入其中,才发现了王实味所批评的等级制和领导们享有特权的现象。类似的似是而非现象还有很多,裴书都有详实的描述,书中收集的大量史实展现出延安社会一体之两面,生动地描述了“延安一代士林”失足其中,左右都不是人的尴尬处境。



《幻灭》是一部引文充斥,篇幅很长的巨作,对普通读者来说,阅读中容或有一定的挑战。因此我还要强调指出,该书之所以能够自始至终释放出消解乌托邦幻象和彻底否定中共暴力革命的效果,可以说在很大的程度上得力于作者独特的叙述方式,这就是裴毅然自撰写《探索》一书起即开始摸索的“以述为作”之叙述风格。所谓“述”就是从相关数据中选录大量的引文,以侃侃而谈的史话方式展开其散点透视的行文。这些引文并不仅仅是作为单纯的论据被机械地征引进来,而是被作者有层次地镶嵌在各章节之中,组合成上下连贯的构件,让直接引语与转述的段落,以及作者插入的旁白、评判、即兴的反应、加强语气的反问、乃至几个字的感叹,全都错落混杂,融为一炉,形成了多声部的合唱。

这种活用引文以构成夹叙夹议的文体在《幻灭》一书中运用得更趋熟练,规模也更加恢宏,可谓从头到尾,一气贯注,达到了酣畅淋漓的地步。阅读着纸面上那后浪逐前浪一样翻滚下去的引文,再扫视脚注中详列的书名篇名,常常让人感到,作者把他要论述的延安一代人在彼时彼地的声音巧加剪裁后,都按部就班地连通到读者的现时阅读层面上来了。这种顺势挪用史料的引文会给人留下较深的印象,让你感到在读这本砖块般厚重的大书之同时,也顺便涉猎了作者所引用的一系列书籍。此外,引文与作者插入的按语和论断更会产生一呼一应的效果,让读者从引文与引文相粘连或发生踫撞的语气中感受到作者要传达的意思,随之做出他们各自的读者反应。

也许在某些习惯拿学院绳墨来衡量此书的人看来,裴毅然的叙述方式不够规范,缺乏学术严谨,有文学笔调,甚至有重复零乱之嫌。但就笔者的阅读感受而言,此类难免会有的负面反应反倒折射出裴书有待我们耐心琢磨的特征。特别是从延安一代人留下的文字中截取的大量引文,经过作者在书中重组,都一一被罗列到审视乌托邦幻灭的卷宗之上;而这些文字正是延安一代人走向迷误的自供状,也向后世提供了中共集团对知识分子边利用边迫害的证词。在再现延安这个歹托邦构建过程的工作上所作的努力,裴书差可与高华《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一书比肩。两书均突破了大陆学者评毛批共的禁区,为彻底否定中共暴力夺权的全新史观铺垫了基础,而裴书更从面面俱到的共时性叙述上对高书的历时性叙述作了必要的补充。

然而,要揭示真相和表述真实,在书写上依然有很大的难度,克服它很吃力,出力后仍未必会讨好。弗吉尼亚•伍尔夫把这样的文字书写比喻成马拉松长跑,说“真实”跑到终点时往往汗流浃背,疲惫不堪,在观众眼中,并不雅观。我们完全可以想象,裴毅然耗时费神,把他博览精读的那么多传记、回忆录和访谈经过消化和选择,加以重组,编排成既讲史又论史的文本,现在让读者捧书阅读,要逐页追踪他那一圈又一圈的罗列缕述,读起来自然也免不了付出类似于作者写起来所经历的辛劳。

面对裴书中不厌其烦的征引及其辞赋式的铺陈,我更进一步联想到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还有钱钟书的《谈艺录》和《管锥编》,说句老实话,两位大学者的大手笔也都是由大量的引文加上穿插的按语连缀而成。大学者可以做成功,小学者何尝不可一试?这种有针对性的抄书再经编排后转化成著作的叙述方式其实源远流长,古已有之,且与今日后现代书写中惯于用零碎材料和杂拌制作拼凑文本的文体相映成趣。余世存的《非常道》全部属于改编的抄写,书写者对所编写的文字,只加分类,全无评论,反而收取了“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效果。该书的可读性和阅读价值因而远胜过那些长篇大论,贩卖搬运性质的学术专著。这样看来,未能理清裴书头绪的读者也许会嫌它行文冗长,但你若能耐心读下去,进入其含量丰赡的脉络,多少还是会获取大量的信息,会对所谓“延安一代士林”的非知识分子化处境和反知识分子化倾向留下生动的印象。



这也就回到了本文开头即点明的“正名”问题。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正名的宗旨是名实相符,而中共集团的整个运作却是名实乖违。名实不符从一开始就是中共集团的生存方式,是毛式话语百般护短的政治逆鳞。中共的“伟光正”之名是彻底打败国民党之后才逐步确立起来的,他们起初只是共产国际的中国支部,在国人眼中,不啻为赤帝祸华的走卒。再加上靠打家劫舍维持其军事割据,比土匪只高出了所谓工农组织的等级。因而从起步上来说,他们尚无暇顾及“伟光正”的宣传,而是更急于掩盖自己的“卑黑邪”之实。具体的做法就是对既定的价值反咬一口,先把正面的人和事肆意摸黑。尤其是毛泽东其人,最善于和惯于采取反动修辞,制造种种诬名,用以歪曲让他们觉得相形见绌的人和事,从而达到颠覆既有价值阶序的目的。自古以来,世上的奸佞宵小常用的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之伎俩正是毛泽东师法的样板,这类手段由他经手,再加以马列词语的包装,长期以来,极大地篡改了我们日常用语正确达意的功能,其滋蔓如霉菌繁衍之势几乎报废了传统观念赖以传递价值信息的一系列关键词汇。概念的本质是完善的理想,这一理想在概念的世界中是不变的。比如德、仁、义、理这类在传统社会语境中属于普世价值的名词所指的实质就是永恒不变的,人伦道德,个人的名分地位,端赖此世代维持下来,每一个体才得以在恒定的秩序中各正性命。但一经毛共加上“封建”之类的诬名,从而将被诬名者整死整活,乃至从肉体上消灭,此类关键词语在日常用语中所表达的固有价值就逐渐失效,被掏成空壳。毛共的“卑黑邪”之实——也就是毛所凭借的粗恶势力——于是趁虚而入,用暴力维持了沐猴而冠之辈独占价值领域的权位,更用乌托邦幻象迷惑怀有理想的知识分子。“理想”这一炫目的虚名就顺手被调制成供理想者饮用的毛共牌迷魂汤,延安一代喝了它,也就一失足成千古恨,跌到歹托邦中苦苦打拼,硫磺火内煎熬灵魂去了。

要求得名实相符,必须从严明的证伪工作入手。近三十年来,随着“伟光正”之名日渐剥落,大面积暴露的“卑黑邪”之实已路人皆知,再加上党内外历史意识的觉醒,知识分子群体展开的证伪性书写已传单般撒遍寰宇。历史观的转变乃是一根本的转变,要完成此障碍重重的转变,证伪的工作更应提升到秉持春秋史笔以定褒贬的高度。这一书写活动同时也起到除诬去魅的功效,让书写者在悲剧之宣泄后得以完成灵魂的洗涤。作为人文知识分子,能有勇气和见识从事批判元凶巨恶之担当,其行动本身就是为自己以及知识分子群体完成正名的使命。正是在这一意义上,裴书的完成与出版又添了一份证伪毛共的证词,更为历史观的彻底转变增强了正名的力量。

关键字: 康正果 裴毅然 乌托邦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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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年前一次持续146天的广播寻人
時間:2014-12-04 22:35

吴有训知道后,偕夫人至海淀街头等候,終於有一天在街角碰见。他紧紧握住老友的手,欲语泪先流,对视良久,他掏出一叠钱塞給叶企孙,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翻检一些近现代以来的人物资料,其中大多数看后即忘,并不会挂在心上,但也有少数篇章却使人徒生感慨,难以释怀。前几天编了一篇蒋介石败退台湾时抢救大陆学人的文章,其中一则是写中央大学校长吴有训先生的,当时看了心头一热,觉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打击了我,但随后也就像我所编过的大多数文章一样放下了,谁知没几天,这篇文章里的情节却又像一块浮木一样从我的心头泛起,竟至于一连几天,耳朵里都回荡着中央广播电台寻找吴有训先生的声音:

1948年5月,正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访问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吴有训先生,一连接到几封蒋介石从国内发来的加急电报,而且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要求他尽快回国。迫于无奈,吴有训只好于10月打点行装,匆忙登船返国。甫一到京,蒋介石就迫不及待让他再度出任中央大学校长,而两个月前,他已经在美辞去了中大校长之职,故以健康为由,坚辞不就。

一天,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杭立武来到吴先生家中,取出一大堆银元和金圆券放在桌上,着急地说,这些钱先解燃眉之急,如还不够,还可再说;并特意补充道,蒋委员长非常挂念你的安危,找你找得好苦,让你一定随他飞抵台湾。走时留下了家中电话和住址,且反复叮嘱吴,什么时候想走就给他打个电话,他会立即办理接运手续。CCP地下党侦悉这一情况后,急忙和吴接头,并秘密转移至上海,住址保密,且时常更换,并嘱咐他深居简出,不要接待任何可疑的来人。就这样,在国共两党的炮火声中,吴有训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几个月。

可就在当晚,他收听国民党中央电台时,听到女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地播送着一则寻人启事:“吴有训先生,你在哪里?听到广播后请你马上启程赴厦门,那里有人接你……”这则寻人启事一连播送了好几遍,而且之后的每一天都能听到这段播音,一直持续到厦门被攻破为止,而我们知道,厦门被攻破的时间是1949年10月17日,也就是说,这则寻人启事从夏到秋,一直播送了将近5个月,共146天。

我不知道吴先生当时蜗居在上海,每天听着他效命22载的政府败退时的召唤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我看到这里,内心竟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个政权不管它此前有多少过错,不管它曾在它的百姓面前犯下多少重大的罪孽,但现在它败退了,尽管你可以说这种败退是咎由自取,但无论如何,他在兵败如山、仓皇辞庙之前没有仰仗残余势力自顾自地逃命。它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黄金、权力、美人而外,还有比黄金、权力和美人更值钱的东西,那就是文物和知识分子。文物是死去的知识,知识分子是活着的文物,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而一个政权尽管它的军队,它所仰赖的官僚体系已彻底朽坏,贪污成风,贿赂公行,但它在自顾尚且不暇之时,没有准备将它的知识人和祖先留下的宝贝丢给敌人和瓦砾,而是尽其可能地用飞机、用大炮护送到它的臂力能够保护到的地方,就说明在这个政权的核心价值观里,有某些超越世俗的东西。那就是对文明的敬畏,对人类智慧凝结而成的死的活的文物的虔诚守望,而从本质上讲,守望文明,就是守望高过诸天的上帝赋予人类的属灵品质。正是有了这种守望和敬畏,才使得一个民族几千年来历经无数兵燹祸乱而文脉不断,才使得一个种族的先知用生命和鲜血积淀下来的精神之花,没有彻底死在腐败的政治中,而是像神灯一样照耀着它的子孙。

以文章开头讲到的吴有训先生为例:146天的电波召唤--请原谅,我几乎要说它是“永不消逝的电波”--并没有挽回他对在其治下生活了53载的政府的信心。他决定留了下来。新政权立即任命他为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职位仅在以大声赞颂为能事的郭沫若之下。

作为中国第一个核科研计划的制定者,第一个电子技术的探索者,以及金属物理学的创始人,吴有训的真正愿望是全面参与国家原子能的制造和开发。但在新政权看来,他只不过是一名同路人,不要说直接参与制造和开发,就是由他参与创建的一系列研究所都划归军事部门管辖,他昔日的学生,现在参与制造的科学工作者,一个个都进入了保密状态,谁也不肯向他透露有关数据以及重要的理论细节。可以想象,这对一名有着强烈创造欲和自尊心的科学家来说,内心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作为个人,他当然无法反抗这一套内外有别的制度。为了能够直接参与机要,多做实事,吴有训产生了一个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尽快入党,让党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家人”。果然,吴有训的要求很快就有了回音。只隔了3天,组织上就把吴有训的大女儿,正在北医大第一附属医院工作的CCP党员吴希如请去,对她说,回去做做你父亲的工作,党非常重视并赞赏他的进步要求,但党认为,他继续留在党外,比入了党更能发挥作用。

1964年10月16日下午,在罗布泊上空,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一团巨大的蘑菇云带着中国人饥馑的梦魇腾空升起。当晚,吴有训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听到了这一消息。这的确是一条令当时许多中国人兴奋的消息。不过,与一般人比起来,吴的心里除了兴奋和喜悦之外,还多了一份失落和苦涩。从1946年制订“数理化中山计划”,到派赵忠尧、毕德显赴美参与加速器研究并购买器材,到自己亲赴美国考察研究,到出任新中国第一任原子能所所长,数十年来,他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参与研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但仅仅因为身份原因终于未能亲与其事。他安慰自己说,这颗原子弹差不多都是出自他的学生之手,是他的学生们替他圆了中国原子弹之梦。

在陪同周恩来、陈毅、聂荣臻接见科研人员时,周恩来请他讲话。望着满堂熟悉的学生面孔,他讲话时竟脱口喊了一声--“同学们”,等他猛然意识到“不合时宜”,有点尴尬地改称“同志们”时,下面的“同学们”已然响起一片“嗤嗤”的笑声--吴先生潜意识中还以为讲话的地点是在中央大学的礼堂里。

“文革”期间,他本人虽未受到冲击,但他的许多科学同道都被圈进牛棚或身陷囹圄。尤其是他1949年以前的最重要伙伴叶企孙因“特务案”被捕入狱,更令他倍感伤心。出狱后,叶先生孑然一身,贫病交攻,流落在北京海淀街头。一单位职工因探望叶先生而受到“专政”,其亲朋好友也因惧怕祸延自身,不敢与其接近。吴有训知道后,偕夫人至海淀街头等候,終於有一天在街角碰见。他紧紧握住老友的手,欲语泪先流,对视良久,他掏出一叠钱塞給叶,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只是不知道,在和老伴回去的路上,面对着满街的大喇叭,他有没有想起20年前那场持续146天的广播?

狄马,江湖烟雨夜读书,原出处标注:本文有删节。

漫漫长夜 110 冰城之旅 5



仪器车间有三十多名技术员和工程师,我都看过他们的档案。从档案中我总结出几种现象:

那些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其高考成绩相差很大,总分有五百多分的,也有三百多分的,这说明人的智力水平很不一样,中学的根基也不同。

那时,中共建政不过十五六年,有些人的家庭变化很大,有名技术员的爸爸在抗日战争后曾任善后救济总署的专员,1949年以后回乡务农,不会干农活,挣不出自家的生活费,这位技术员从大学毕业起就担负起赡养父母的责任。

有位党员技术员,多名家庭成员既是知识分子,又是老革命,地下党。1957年大多落马被打成右派分子,这位从学生时期就入了共产党的人,似乎看穿了一切,很消沉,我也十分理解,从来没有为难过他,后来还成为好朋友。

有位朝鲜族的技术员,从他的档案看,有两个哥哥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且死在了那里,他自己写的材料记载,何年何月何日,什么人通知他大哥牺牲了,又在哪年哪月哪一天,什么人告诉她二哥也死了。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因为有一次要派一名技术员参加北京的一个展览会,我觉得他去比较合适,有位队长对 我说,"他两个哥哥的问题,你没考虑?" 我说:"按他档案记载,他两个哥哥都死在朝鲜" 队长说不是,我去保卫科借他的保卫档案,却又不借给我看。我估计他的两个哥哥并没有死,而是被俘后选择去了台湾。如果真的是这样,1988年以后,两岸可以来往了,他两位哥哥的<复活>,应是他家的大喜事。

mercredi 3 décembre 2014

漫漫长夜 109 冰城之旅 4



孔夫子说: 食色性也。 民间俗语说:饱暖思淫欲  饥寒起盗心。从我在哈量的经历看,确实如此。

我遇到的那个党支部书记,出身微寒,河北人,十几岁时闯关东到了黑龙江的鹤岗煤矿,给把头当小厮,当马弁。投靠共产党后,一路蹿升,当上了车间党支部书记,算是科级干部了。此人淫心很强,当小厮时就和把头的姨太太关系暧昧,我们知道的他当干部后第一件事是把他的小姨子(妻妹)给搞了,在他的档案里有他妻妹写的一篇检举材料,向"组织"报告被他姐夫奸污的全过程,其中的一些细节,看得我面颊发烧,因那时我还没结婚。这支部书记一家和另一家人关系密切,这另家人的男士是省篮球队的成员,女士在哈量行政部门工作,有一次男士到关内参加比赛,支部书记利用此机会又把朋友妻搞了,等男士回来,妻子如实向他报告过程,运动员把支部书记请到家中质问他,支部书记哀求他说:"你打我哪儿都可以,求你别打我的脸!" 运动员不听他这一套,左右开弓,一边一个嘴巴子,把两边的脸都打肿,命令他立刻去向党委书记康克报告,于是这位支部书记被撤了职。车间的职工说,书记的办公室是撞锁,没有钥匙进不去,他经常邀女工进去谈话,究竟搞什么名堂,别人不知道。

车间有名质量检查员,有妻子儿女,日子过得很平静,平时也显得与世无争的样子。我们忽然接到一封检举信,是一位没念过书的女士让她儿子写的,揭发当年这位质量检查员当兵时,住在这位尚未结婚的女士家中,如何猥亵她的过程,她儿子尚在读小学,有些字不会写,是用拼音代替的,这女士说,被这人猥亵以后,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丈夫,一直发展到后来精神恍惚,不伸冤不能安心过日子,时隔多年,她是经过多方努力才打听到这位质量检查员下落的。我收到信后,认为不会有假,便找这位质量检查员谈话,也找了几位积极分子与他一起开会,让他交代男女关系的问题,他交代了四五件事,我说还有没交代的事 ,直到最后谈出这事才算罢休,他非常害怕他妻子知道他的这些丑行,但他没有想只为满足自己一时的情欲,害了这位不幸女人一辈子。

车间主任有点心理变态,他是结过婚的,育有一子,妻子也在厂里工作。但他每次到北京上海出差,总要买些女装和假发,等夜深人静时,穿戴出去走一遭,这是他最大的乐趣,妻子发现后,往往是把他买的女装剪碎,把假发烧掉,于是二人有一段时间的捉迷藏游戏,他买来后藏到妻子不易找到的地方,比如缝在被子里。一旦有机会他就穿出去走。夏天夜晚,有些人坐在楼前乘凉,时不时地看到这个楼门里走出完全不相识的女子,有人觉得奇怪,曾跟踪过,发现这女人绕个圈子后又回到楼内,甚至有人以为是特务活动,妻子受不了他的怪异行动最终离了婚,他便带着儿子过。厂党委也知道这事,和他谈过,他倒也坦白承认有此癖好,但也止于是癖好,他人无权干预。

mardi 2 décembre 2014

漫漫长夜 108 冰城之旅 3



哈尔滨是黑龙江省省会,也算是个不小的城市,我在那里将近一年半,却看到了我在北京看不到的穷困。有几个实例可以说明:

我们仪器车间工作队有一当地人,是个五级工,他的家离哈量较远,我问他为什么不搬到哈量宿舍和我们住在一起,他说没法搬来住,因为我家四口人只有两条被子,老婆和我用一条,两个女儿合用一条。如果我带一条被子来,她们三人只剩一条被子。

同一工作队还有一杨姓同僚,回族人,是哈尔滨电机厂的技术员,中技校毕业,工资很低,家中有父母,妻子和一个男孩,妻子没受过什么教育,在电机厂食堂当临时工,有个妹妹读技校。杨的爸爸原是摆小摊卖羊霜肠的,年老不能再做了。全家的负担落在老杨一人身上,老杨也是住家里,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从不在食堂吃饭,而是自己带饭吃。四清开始后约半年,老杨的妻子又生了第二个孩子,还没满月,老杨生病住院,没几天突然大口吐血死了!
他的妻子因生孩子丢掉了当临时工的机会,全家顿时陷入困境,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来哈量四清工作团求助,这里的人也给不了他帮助。着妻子说得也很坦白,"没生活来源只能逼我再嫁!"  但老杨的父母呢?

仪器车间有一位烧锅炉的老工人,将近六十岁了,还是河北人,早年当过兵,做过小生意,无一技之长,最后到哈量烧锅炉,工资显然高不了,年轻时无力结婚,中年以后,在哈尔滨找了一个寡妇,这女人的前夫是山东人,闯关东到了哈尔滨当建筑工人,不幸染病死了,留下妻子和一儿一女,无以为生。这女子带着儿女和烧锅炉的结了婚,谈不上爱情,无非是找碗饭吃。这女子对老头管得非常严,工资和奖金全部交出来。闹矛盾时,这女人还让儿女打他。工厂偶尔发些特别的福利,老头子藏起来不交,方便时喝口小酒,这便是他最幸福的时光。这老人很和我说得来,谈到痛心处 免不了掉几滴眼泪。有时我想,如果他一直保持单身,日子将如何?老了再弄个家,是生理需要还是心理需要?等于是戴上个枷,我也弄不懂!

四清工作队员要两人一组探访所在工作片的职工家庭,所以我常陪人访问技术室以外的人。到过一些工人的家庭,看到他们吃饭时,全家围坐在一起,五六个人 只吃一盘菜,象征性的有菜而已。我们拜访过一个杂工的家庭,所谓杂工是指非技术性工种,如清洁工,搬运工等。他们收入低却往往家中人口多,需要申请工厂补助,记得他们住的那一排平房,大都是
"补助户" 这些人之间还互相监督,攀比;他们没有厨房,天暖的时候在门外做饭,谁家炒菜多放了一点油都有可能遭到邻居的举报,我们去访问时,有人喋喋不休地讲邻居如何骗取补助,我们也只是听听而已,人的恶彰显无遗。

仪器车间的加工间有一个女工,原是车工,因经常流血不能久站,车间照顾她安排她打扫卫生 ,住在哈尔滨的郊区,我们去访问时,看到她住的村子和华北江南很不同,村中谈不到街道,孤零零地有几个土堆起来的"房子",很矮小,没有院子,进门一条大炕,门窗很小。这女工的爸爸早死了,妈妈只有一条腿,另条腿有半截义肢,行动很不方便,母女二人靠女工每月40元工资维持生活,天暖时老太太可以卖卖冰棍,她说等瓜上市时,冰棍生意就差了。家中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我们去访问,女工还要到邻居家借两个杯子招待。

lundi 1 décembre 2014

转帖<民主中国>一篇文章

按: 我在哈尔滨参加<四清>时,遇到的所有案子几乎都涉及到"男女关系"  今天看到<民主中国>上的一篇文章,谈到性,通奸和爱情,现转帖在这里。


老愚:性、通奸及爱情神话
作者: 老愚
新近落马的山西二名女官员,因被当局戴上“通奸”的帽子而备受瞩目。自2014年夏天起用的这项罪名,总算实现了“男女平等”。
“通奸”是曾经的法律用语,该罪是对冲破婚姻和道德约束者的严厉审判。将因情而生的两性关系贬称为“奸”,足以显示立法者强烈的道德立场。奸者,不伦之性关系也。在文学家笔下,不道德的行为背后,人性的迸发与挣扎,才是重点。由恋爱、婚姻一路下去的故事,不免令人乏味,“背叛”才是吸引人的主题。诸多规行矩步的人,也乐于观赏别人斑斓多姿的情感风景。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中国,“通奸”是一件大罪,足以令当事人身陷囹圄,身败名裂。1997年新《刑法》废除此罪,代之以“重婚罪”。赞之者称这是尊重性自由,不以法律越俎代庖道德之事;毁之者则言,就此将打开潘多拉之盒,性魔鬼将肆虐神州。十七年来的社会演变,似乎印证了反对者的预言:中国正处于空前的性混乱,忠贞是忠贞者的墓志铭,放荡是放荡者的通行证。在解除对配偶的忠贞束缚之后,人们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做主”的自由状态。
但废除通奸罪并非肇因,人性沦丧、道德大崩溃才是性混乱的根源。道德是法律的基础,一个无道德社会,法律注定形同虚设,无论其法律条文何等繁杂严苛,都难以发生实际效用。
按照法律解释,通奸是指已婚人士与配偶以外异性发生性行为,其要点是:双方自愿发生性关系,无欺诈、胁迫之因素。在一个人性正常的社会里,取消通奸罪确实是一大进步,它保护了公民的性自由权利——法律从道德领域退出,让舆论及道德约束维持两性关系的稳定。
在中国,官员与异性的通奸,却属于一种特别的情形。貌似你情我愿,情至性起而同床共枕,实则是权力与色相互为诱因的合谋,双方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在做,其中的交易动机可谓心照不宣。看似两人的私密行为,其实是权力与性赤裸裸的勾兑。
本应自愿产生的自然而然的两性关系,变成了直接的利益博弈游戏。在诸多情形下,官员是唯一的赢家,因为他付出的仅仅是权力成本而已,那是由沉默的纳税人支付的。
官员对性的追逐和获取,几乎毫不费力。他们不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不需要展示个人魅力。美或丑、有无气质,这些不可或缺的性吸引元素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他们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不受限制的权力,会让人产生绝对的自信与魔力。他们几乎是手到擒来,对权势者性邀请的拒绝,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毋庸置疑,委身雄性官员的那些女人,当然是这个腐烂社会的寄生虫,放荡就能获得他人劳作一生也难以得到的财富和享受。就欲望的满足而言,雄性官员与女通奸者都是大赢家,他们是权力所有制社会财富分配模式的最大受惠者。
官方高调使用“通奸”一词,以为给予了官员严厉的处分——甚于对老百姓的性道德要求,实属高举轻打,既淡化了性腐败的危害——剔除了权力的主导诱因,又免除了官员的道德负担,甚至还会让人们对通奸者产生“性情中人”的误判。该罪名让人们误以为“通奸”双方是“两情相悦”,这无疑给权力与性的交换涂上了一层浪漫的光泽。如此一来,一桩桩无耻的权力交易,摇身一变而为普通的性爱绯闻。毫无疑问,官员是此种污名化的受益者。
愿意被通奸的女人,绝对是性交易的受益者。她们知道怎样通过委身官员而获取最大的利益,她们轻而易举获得了切切实实的好处,同时还享受着权力的庇护。相比丰硕的收益,不道德的罪名可谓轻如鸿毛。
通奸的后果,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当官员满足不了女方的利益需求之时,你情我愿就变成了诱奸、欺骗,甚至演变成床上反贪的闹剧。要想通奸顺畅,官员须在上升通道中运行,并有足够彪悍的主宰能力。
“与多名上下级保持情人关系”。二女官员的“通奸”丑闻,提供了观察中国官场的另一个视角。在雄性官员占支配地位的社会,必然出现越来越多的雌性官员,此乃“日后提拔”之后果也。越来越多的雌性官员又是通过何种方式不断高升的呢?答案是与上司保持性关系。这种无条件顺从的性进贡,正是上司所需要的放心礼物,更重要的是,女方可以借此保持与通奸者的亲密感,最终成为权力链条上的知己。至于与雄性下级保持性关系,当是雌性官员征服欲的需要,她们要通过捕获尽可能多的下属来证实权力的威力,无须讳言,当然也是为了满足亢进的性欲。因为,性欲与权力成正比。
洪水般泛滥的官员通奸丑闻表明,中国官场已处于绝对无道德状态:权势阶层业已取得逾越道德和法律的特权,获得了空前的自由交配的权利。不受约束的权力,把一个个系统和单位变成了自己的性部落;普遍存在的赤裸裸的性勾兑,编织起性-权力分配王国。糜烂的权力,加速整个社会的流氓无赖化进程,并彻底摧毁了残存的一点廉耻和道德。
“通奸”,这个附着于失势的道德指控表明:一个官员若没有别的问题,性就不会成为政治炸弹。

漫漫长夜 107 冰城之旅 2


<哈量>四清工作团各路人马到齐之后,先开工作团的会,由哈量党委书记康克介绍厂里的全面情况,提到过去的一些案子及其处理。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仪器车间党支部书记李XX乱搞男女关系被撤职待处理,团委书记被查出和一女工同宿在一个被窝里,人们指控他乱搞,他说我们就是睡在一起,没发生任何不轨之事,因此,厂方也不能处理他,还有就是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有人上山打黄羊引起的问题等等,他讲完话之后,工作团党委书记上去讲,说康克同志所讲的只能做参考,事情还会有发展。这之后就召开全厂大会,动员开展四清运动。

1954年我离开重工业部化工局太原工程公司进北大读书,十一年之后到<哈量>四清,我逐渐发现,这期间企业文化已发生很大的变化,企业领导层已经帮派化,各层干部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职工津津乐道党委书记如何排除异己爬上高位,工厂党委书记和厂长之间如何勾心斗角,书记手下的四大金刚是谁等等。所以我认为,在这样的背景下,想在半年 一年内把工厂的盖子揭开,达到四清目的,简直是痴人说梦。何况,四清工作团是匆匆组成的,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其中的一些人并不一定比哈量职工觉悟高,做出的事也未见得能服众。因此,到这里来,对事不必认真,也不能认真。对人却一定要真诚。

仪器车间的前任党支部书记因男女关系问题被撤,放在其他车间劳动。现任党支书是转业不久的一位军人,农民出身,姓卢,单纯朴实,得到工人们的拥戴。车间主任姓什么,忘记了,是个悲剧性人物,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自己却落得在工厂里混,入了党,被认为无进取心,这车间的产品技术含量高,任务重,这位主任却不是党委书记帮派的人。副主任姓许,上海人,中技校毕业,人极聪明,野心勃勃,正在积极争取入党,技术室主任是车间副主任的同学,姓谢,属于踏踏实实干活儿的人。

从我1951年考学开始,就成为被整的对象,深知被整的滋味,从思想观念上就自觉的站在被整之人的一边,现在,我到技术室,等于是衔命审查这里的人的,如果心术不正,免不了会滋生整人的念头,所以我一直警戒自己,凭良心做事,一定要公道。和技术室的人打交道我也保持平时行事为人的本色,绝不张扬,因此,一年多下来,和几乎所有职工的关系都好,离开那里时,技术室的全体人员在厂前与我合影留念,这是一百余名四清工作队员唯一的。

遇到的许多事情令我印象极深刻,至今难忘,也就成了今日与众人分享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