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杂忆 32 童年朋友

住新街口二条时，有几位很好的朋友，有的已失去联系，不知他们是否仍在人间，现记述如下.

对门是个很小的院落，只有两间隔开的南房和作厨房用的西房，住着两户人家，他们是亲戚却又不是一家人，都是北京附近的河北人，一家只有母子二人，儿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在北京四中读高中，名叫国钧，另一家是三口人，一对夫妻带个男孩，这男孩叫志栓，比我大两三岁，在另一所小学读书，也读三年级. 国钧的知识很丰富，一时成为我的偶像，志栓比我成熟得多，在他们眼中，我是个小弟弟，和他们交往，我受益匪浅. 志栓的爸爸长得像个瓷娃娃，当小职员谋生. 他妈妈是缠足妇女，在家相夫教子. 国钧的妈妈当然也不工作，他们何以为生？当时我小，没想过，现在想来估计是国钧的爸爸不在了，家中还有些田地赖以生存.

天有不测风云，志栓的妈突然患病死了. 这一父一子生活陷入困境. 过了半年左右，瓷娃娃又续娶了一位比较年轻的太太并很快又生了个儿子. 志栓在家中的地位成问题了. 和继母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总显出忧伤的样子，后他们搬到护国寺街居住，我和志栓还时相往来. 多数情况是我去找他. 抗战胜利后，志栓刚刚初中毕业就辍学参加了青年军208师. 他到军队后就很少机会再见面了.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青年军的事. 抗日战争中期，为补充兵员和善用美式装备，国民政府曾发起一个<十万青年十万军>的运动，动员青年学生参军. 建立了几支青年军，编号为201,202，...青年军201师曾由孙立人率领到缅甸作战，取得辉煌战绩. 抗战胜利后，参军青年退役后的安排受到许多优待，比如可以自选学校入读，这就避免了考试的竞争. 此后国府仍然保留青年军的编制，招收青年学生参军. 当时设在北平的是青年军208师. 那时因各种原因不能继续学业的往往去208师，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我的同学和亲戚，有几个人就因家境困难，无法再上学就参加了208师. 比如马老大的次子比我大一岁，念完初中就去了208师. 开始时208师驻在颐和园附近的西苑，平时没其他任务，只是训练. 208师的篮球队和育英中学的木乃伊队是北平篮球的双雄，我曾有幸看过他们的两场比赛.  后来国共内战打起来，北平即将落入共军手中时，208师就开拔走了. 去了何处，一般人不并知道，所以马家人多年来都以为马老大的次子已经在战乱中死去了. 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海峡两岸可以交流时，我们从教忠堂在台的亲人处得知，这马老大的次子已随国军入台并娶妻生子在那里安身立命了.不知 同为208师人员的志栓是否也有此幸运. 我很怀念这位七十多年前的朋友，

四中是北京最好的中学之一，国钧在四中也是优秀的学生，因他说国文老师很器重他，老师写的小说每出版一本就送他一册，他立刻借给我看. 后来因他故乡太乱，失去了生活来源，差一年没能高中毕业就读不下去了，在区政府找了份小职员的差事养他的母亲. 后他娶妻生子搬离新街口，我们也就失去联络了. 我很为他的命运感到遗憾.

还有一位朋友，可以用LXS代表.小名叫小蛋， 身世比较神秘. 他一直跟着他的外祖父母过，他有母有"父"，也有弟弟妹妹，却不与他们同住，他父是个汽车司机，我从来没见过，据说住在王府井，二条附近的邻居说，LXS是私生子，他妈生下他后又和现在的丈夫结婚，把他交给自己的父母抚养. L比我大两三岁，在新街口小学读书.小学毕业后，没有正经地上过什么学. 他的外祖父是北京侦缉队的. L对我讲过盗窃团伙和侦缉队的关系，他说这两者是互相勾结的. 不管什么人丢了什么东西，只要上面的来头大，没有破不了的案.
L本人是否也与这两界有关系，有些迹象很令人生疑，我读西四北大街小学时，往返都乘电车，上志成中学时也需乘电车. 有时我在车上遇到他，看他的样子比较鬼祟，有时看我上车后，下一站他就下车. 所以我想与他保持距离，他则总往上贴. 我家搬离新街口后，不再与他联系. 六十年代中期，曾在街上遇到他. 他说在房管局工作.也可能从此走上了一条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