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manche 8 juin 2014

童年杂忆 27 初到北京


来北京之前,我是个乡下孩子,足迹没越出过安新县的范围. 从县城到保定是我第一次看见汽车和乘坐汽车,之后又坐火车进京.都感到新鲜.到北京之后,新鲜事就更多了.看到了电灯,霓虹灯,作为理发馆标志的能旋转的灯,洋车(上海人叫黄包车);电车等等.
初到时,和爷爷,爸爸住在西单皮库胡同的大元公寓. 公寓不能做饭,一日三餐都要到附近的餐馆吃,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 一是餐馆里贴着莫谈国事的告示,二是跑堂伙计算账的能力,收盘子的时候,报每个菜的价钱的同时,总数就加好了. 现在的服务员已不具备这本领了.
在家乡的时候,赖水乡之赐,几乎是每顿饭都离不开鱼虾,但那都是淡水产物,没大吃过海产品. 刚到北京,正是春天吃对虾的季节,爷爷总给我点对虾,我却吃不惯. 在西单菜市看到带鱼,也觉得新鲜,看着像蛇,有点不敢吃. 那时好像餐馆也没带鱼做的菜. 故乡没有西红柿,到京后才见到.
两个月后,妈妈带着二弟来了,我们在新街口二条租了房子,开始了普通市民的生活.
姥姥家经营一个相当规模的酱园,平时雇用着三五个工人,到做醋,做酱或做其它产品的时候,工人可高达十几二十人. 家中不做饭,是店里把饭做好送到家里. 所以,妈妈在结婚前,不仅不会做饭,连如何做饭都没见过. 结婚后,教忠堂又有厨师,也用不着自己做饭. 到北京后,考验来了,作为家庭主妇,不能不做饭. 开始时,闹出不少笑话. 那时蒸馒头要用碱,妈妈掌握不好,放少了,馒头是酸的,放多了,馒头是黄的,非常硬. 喝稀饭时习惯于吃点咸菜,那时常买酱疙瘩,水疙瘩,妈妈把它切成丝,加香油. 武德堂的二娘来我家看到就说闲话了,说妈妈加的香油太多,把咸菜都没过了,是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浪费.
不过,妈妈有足够的聪明,过了没多久,就完全胜任家庭主妇职责了.
因我是学期中间到的北京,不能插班,所以有几个月无学可上. 爸爸在一家银行上班,平时就跟着爷爷走走亲戚,逛逛公园,看看电影等,这些对我都是新鲜事,记得曾在前门箭楼上看过一场电影 ,似乎没看明白它的情节. 堂弟早我一年到北京,周六下午和周日,我找他一起玩. 我此时仍然是一口端村话,很羡慕他已经能撇京腔了. 每旬的七,八两日是护国寺庙会,我两人常去逛庙会,他特别爱听小蜜蜂讲刘公案,听刘罗锅如何和和珅斗智斗法. 我则比较爱听评书杨家将. 我们还看二愣子开石头,拉洋片,卖大力丸等.
我们租的房子是三合院,房东住北房,我们住南房. 东房的房客是在新街口开牛羊肉铺的. 房东男主人是挂牌的中医.这人约有五十多岁,是 回民. 有两个太太,却无儿无女. 后来邻居告诉我们说,他有一妻一妾,原配的太太死了,又娶了个年轻的后妻 . 我们见到的两人中,年长的是妾,年轻的反而是妻. 原配没生育过,后妻也没生育过,只妾生过两个女儿,不久前一个女儿患肺结核死了,等办完丧事,另一个吞金自杀了,所以现在是无儿无女. 有时, 这对中医夫妇外出,趁此机会,那位妾便放声嚎啕大哭一次. 妈妈时常劝她,奈何管不了人家的家务事. 后来他家收养了个小男孩,取名文田. 年龄介乎我和弟弟之间. 这孩子有点其貌不扬.平时不出门,也没上学. 等秋季开学我入读崇慈小学后,班上有个同学对我说,你们房东收养的那孩子原住新街口七条,叫小全,他爸爸是个大烟鬼,抽白面,养不了他那一大堆孩子,就把小全卖了. 我那时太小不懂事,回到家里就对他叫小全,出我意料,这下子把房东的妻和妾都惹恼了,跟我闹,我也不大明白我错在哪里.
乡下人初到大城市免不了受欺,还住大元公寓时,随爷爷经过西单北大街,有个摆摊卖花生米的人吆喝说先尝后买,爷爷尝了一个,可能是感觉不好不想买,摆摊的老头不干了,逼着爷爷买了一点,后爷爷对我说,这花生不是现炒的,都皮了.  住新街口时,每天早晨有一个挑担卖杏仁茶,油茶,茶汤的. 大铜壶擦得锃亮,那人穿着雪白的围裙,显得很干净. 油茶等都是五分钱一碗,我们每天买三碗,爷爷,弟弟和我各一碗. 一天给了他两毛,他说没零钱找,记住明天少给五分就行了. 可是第二天他不来了,过了大约一个礼拜才重新出现,此时,他却不认账了. 不过,从此我们也就不再买他的东西. 他这样做似乎并不聪明,他没想到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执着. 更看重人的人品.
二十九年暑期,我进了崇慈小学的补习班,参加三年级的插班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九月开学,恢复了中断的学业,从此一切步入了正轨.
刚到北京时,有人说,你若早来一个月,就能看到吴大帅出殡,是北京多年未见的壮观场面.
这吴大帅指的是吴佩孚.
到北京后也有令我感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住同一条胡同的女孩子大部分不上学,房东的妾是土生土长北京人,五十多岁了,却从没到过东安市场. 一些人提起慈禧太后还称她为老佛爷. 而那时已经是民国二十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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