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edi 24 mai 2014

童年杂忆 19


                                                  求学经历

二十六年春,我和小我两月的堂弟入端村完全小学. 小叔比我们大一岁多,他已读二年级了.我们的级任老师是我姥姥家的大表兄.
那时的小学生练字用石笔和石板,放学时我一边走一边拿书包甩来甩去,我那石板每天都被打碎,天天都要换个石板,妈妈没办法,给我买了个铁片制的板.
每天都是和小叔,堂弟一起去上学,早晨妈妈给我四大枚,即四个铜圆,在大桥头买两大枚的烤白薯(当地叫烤山药),之后在烧饼铺用两大枚买一个火烧.( 即烧饼). 小叔则随身带一个鸡蛋,他不买火烧,让烧饼铺的人炸块面,炸到半熟时捞起来剥开,把鸡蛋放进去再炸,我们称此为炸大炮..
初入学,我们根本不懂念书,放学后只知道玩. 那时的成绩分甲乙丙丁四等. 80分以上是甲等,70到80是乙等,60到70为丙等 60分以下算不及格,是丁等.  到夏天,第一学期结束,放榜时,堂弟和我都在丁等的若干若干名. 此时我才知道,学习成绩有好坏之分. 第二学期,我就稍微知道念书了,学年结束,我考了个乙等,堂弟仍稳定在丁等. 直到现在 通电话时他仍说我书念的比他好. 其实呢,也不见得.
二十七年二月,日军第一次来端村扫荡,烧毁了小学的一部分房子. 学校停办. 堂弟不久就随大奶奶等到北京了. 只余下小叔和我两个小孩子无学可上. 七爹和十爹,十二爹等人则从北京辍学回到家乡. 有一段时间七爹每天给小叔和我上课. 但没多久七爹等人就去西南后方了. 爷爷把我们二人安排到冯子超先生的私塾受教.
现在的年轻人对私塾可能知之甚少,也可能感兴趣,所以我在这里多费些笔墨.
冯先生那里是个存在多年的典型私塾. 端村完全小学成立十几年后,这私塾仍有市场. 和小学共存,平行发展.
这私塾位于西河南,三合院. 北房是冯先生夫妇和他两个女儿的住室和起居室. 东房是先生教书的地方.西房供学生们复习念书用. 南边是个通向外院的门口,从那里出去就是白洋淀的淀边.
东屋的房子很深,迎门是条几八仙桌,先生坐在桌子的上座,房内摆放着几张桌子和椅子板凳. 是学生们的座位. 学生的年龄差别很大. 有的估计已近二十岁了. 他们都是按传统读古文,如千字文,论语,孟子之类. 不是集体授业而是一人一人地个别授业. 程序是 学生轮流到老师面前,先把书放在桌上,转过身面对门口背昨天讲的书,背的时候往往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晃身子. 背完书,再转身面对老师,也许会交上老师命题的写作,若没有要交的文章,老师就讲新课. 如果背不出. 老师就用桌上那个油光发亮的戒尺打学生左手手心. 听讲完新课的学生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写作或背书. 练习大字小字. 文章若有需要改动的错别字,要剪一小块同样的纸贴上,我们称此为打补丁. 贴这补丁不用浆糊,老师刮一下门牙的牙垢就是天然的浆糊. 小叔和我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学生,应是家长和冯先生说好了,我们不读古文,读小学里的课本.
有件事值得记下来. 一天上午休息时,我们到北房去和师母师姐说话,来了个挎篮子卖烧饼油条的人,有个年纪大的学生要跟我打赌,说他可以把几个油条套在一起,(油条是炸成圈形的).不用手扶,完全靠动嘴唇把油条吃下去,如果掉了,他付钱. 如果没有掉一直吃完了,就由我付钱. 我同意了. 结果是他成功了,一口气把几个油条吃下肚. 中午回家吃饭时,我跟奶奶要钱还赌债,被奶奶姑姑说了一顿,不让我再和他人打赌.
在这里我也见到过走方卖书的小贩. 记得老残游记对此有过描述. 一位中年人,仆仆风尘的样子来到私塾,斜背着个大包袱. 里面全是线装书. 向冯先生和年纪大的学生兜售. 嘴里不停地讲, 似乎很有学问的样子. 他来一次,能卖出不少,有人买了一本地理类的书,至今我记得上面画个图,说意大利像只靴子.
在冯先生处读了几个月,后来我全家又有一次逃难,回来后冯先生的私塾关门了,我们又转到刘金钰先生处.
刘先生比冯先生年轻,不足四十岁,可能是幼年生过小儿麻痹症,左臂和左腿有残废,走路是瘸的,胳膊不能伸直. 当然也可能天生如此. 他的私塾只有一间房. 且房内有一条大炕。一部分学生的桌子椅子要放在炕上.  教学方式和冯先生处差不多,小叔和我仍然不学古文,只学小学的课本. 由于老师比较年轻,不像冯先生那样威严,师生关系比较随便些. 好像没见过老师打板子. 我们进去 后不久,学生人数增多,又搬到附近一个更大的房子内上课.  此时共产党游击队的力量已渗透到地方上的各个方面,有一人常到刘先生这里来,对学生们讲共产党抗日的事,不是个别授业而是对全体师生讲. 他做过两件事. 一是扫除文盲,让学生带着自制的小黑板到人来人往最多的大桥上教人识字. 第一次就派我和一个同学去. 我们拦住过往行人,问他认识不认识黑板上的字,若说不认识,就教他. 这事没坚持多久,搞了三次,四次就不了了之了. 他搞的另一项活动是教大家唱歌,他说:" 我们大家来唱歌子!" 说这话的时候,歌子的<子>字音特别重. 听起来不大入耳. 他命令大家排成双行,他站在前面打拍子指挥教唱. 其实呢,他并不懂什么三拍四拍,举两只手胡乱摆动而已. 为了表现他的投入,闭起眼睛前后左右晃动. 如醉如痴. 当时我就奇怪他怎么倒不下. 现在回想,他好像是滑雪比赛时的那种标杆,不管怎么碰,他都倒不下. 后来听说,带领大家唱歌子是共产党干部的基本功之一,以此来联系群众,宣传群众.
在刘先生处学了几个月后,端村小学整修好了被烧毁的房子复校,小叔和我就回小学了,他读初三,我读初二.
民国二十九年春,爷爷带我告别故乡到了北京. 从此再没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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