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di 5 mai 2014

童年杂忆 1

不经意间, 在这个世界上 已度过了八十几个年头。 我的人生很平庸, 没什麽可记的, 但经历却相当丰富。 我出生后半年, 发生了九一八事变。 民国二十六年, 即1937年春, 我入小学。 四个月后是卢沟桥事变。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我的故乡河北安新县端村镇地处抗战前沿。七七事变 不久, 日军占领县城。 我们村 长期处于三不管状态。 治安非常不好, 经常发生打黑枪杀人事件。  1940年移居北京, 在日本统治下当亡国奴。 抗战胜利后, 有过短暂的欢乐。 不久, 国共内战起,  忧虑代替了希望。 1948年底 北京城被围困。 次年初, 共军进入北京, 开始了新朝代。  我经历了此后共产党所发动的几乎所有的政治运动。 1986年来到法国, 快三十年了。 我的人生可以分成三大块:  即1940年之前在故乡的童年时期; 1940到1986年在北京的求学和工作; 以及1986年后在法国的岁月。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特的, 不可替代的。  近几年, 有时和年轻朋友谈到过往的一些事, 他们都觉得新鲜, 愿意听。 也有人建议我写点回忆录之类的东西,  供更多的人参考。 我考虑到, 写过去的事 相当费劲, 因为 要使人看得明白, 先要把时代背景 大环境写清楚,  这往往又引出新的问题需要交代, 一环套一环, 就变得复杂了。 比如 1960到1962年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我的粮食定量是二十八斤半。 饿的我浮肿了将近一年。 现在, 老伴和我加在一起, 一个月也消费不了二十斤主食。 如果对年轻人说:“ 一个月吃二十八斤半粮食饿得浮肿了”  能有人信吗?若想说清,就要介绍如何买肉,买菜,买副食品,而买这些,有的是凭购货本,有的是凭票,这又需介绍本和票,太复杂了。

考虑到这些因素, 我一直没动手。 现在, 癌症复发, 不知道在这世界上还能停留多久。 如果再不写, 也许就没机会了。 所以下决心动手了。  常言说:“ 万事起头难”, 今天就开始。 希望每天至少写一段或 一件事。

我的故乡是河北省安新端村镇。 端村是华北最大的淡水湖--白洋淀中最大的一个岛。 有东堤西堤和外村相连。 和塞纳河从东到西流经巴黎市区一样, 也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把端村切成河南河北两部分。 据说 老年间 端村本来叫断村, 意思是一条河把村子切断了。河上有一座形状古朴的大桥 。 不知什么年间, 也不知出于谁的提议, 说<断>这个字不吉祥, 于是村名改成<端村>。

端村的主要街道像个T字。如果仍以巴黎作比较的话,那一横道相当于香街, 是端村最主要的街道,集市就在这里。南北向的竖道经过大桥直通大河南,这条道的大桥北部分, 有许多店铺。过了大桥就是居民区了。端村可分成大街,后街,东堤,西堤,大河南,西河南,朱家河南等几部分,这不是行政区划,而是民众的习惯叫法。我家,或称王氏家族住在大河南。我们面对的是堤外的白洋淀,而后街所看到的则是堤里的白洋淀,堤外部分比堤里大得多。   

端村的对外交通主要靠水路,结冰期坐“拖床”, 平时乘船。水路可直达天津。拖床大概是白洋淀特有的。它的结构像个平放的梯子。 两条木棍下镶着铁条。 驾驶拖床的人站在拖床后端的两根木棍上, 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有铁尖头。撑拖床者手持竹竿从胯下伸向冰面,用力一撑,拖床就前进很长距离。每年的 初冬和初春,结冰和冰融化的时候,端村的对外联络很困难。人们称此为铲河期。

端村究竟有多少人口 ,我一直搞不清。到北京后,有一次我问舅舅说;“咱们村能有一千人吧?”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我说:”光数门口就不止一千个!”  我估计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端村总有几千人。 据说绝大部分端村人都是明朝永乐年间从山西北部迁移过来的,那时是三丁抽两,两丁抽一,在洪洞县的大槐树下集合,徒步走向河北直隶省。端村只有两家是原住民,其余都是山西移民。从民众的口音可以得到证明,端村人说话和县城的人口音完全不同。已经在此地生活了四五百年,乡音仍然保留着,难得!


端村还是一个水陆码头,据说比县城新安还繁荣。每十天有两个集市。外村的人都乘船来赶集,趸货。街上好不热闹。

有个传说:另一个村子建了一座文昌帝君庙,手执毛笔的帝君正好面对端村,人们预言,这笔是点文魁之笔,建成后,端村必然会出许多读书人。但是,会憋宝的南蛮子来了,乘泥塑的毛笔还没干透之际,用手捏了一下,毛笔的尖端变扁了,成了船桨的样子。所以后来,端村出了许多渔民和船夫,出举人,出状元的福气被南蛮子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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