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di 17 novembre 2014

漫漫长夜 92 鸡鸭院 7


1960年夏天 我出差到上海 住进黄浦江边的浦江旅馆 这个旅馆的历史悠久 有些年长的男性服务员还会说几句洋泾浜英语 住的是通铺 即几个互不相识的人住同一房间 我是一个人出差 单人独马 和我住同一间的是陕西蔡家坡棉纺厂的一组人 有党委书记 厂长 车间主任和采购员等
那些官儿们都端些架子 说话不多 有个采购员心直口快 有话就说 那时 一切都凭本凭票  对出差住旅馆的人有些优待 比如可以每天每一包普通商店买不到的高质量香烟 我从来不吸烟 该我买的那一份都让给了他们 那短短的几天 我们处得很好  浦江旅馆的伙食很好 每天交一斤粮票 开饭时凑足一桌就吃 有大桶的米饭 随便盛 随便吃 菜肴也很丰富 当时北京还没发生饥荒 所以我对这样的就餐方式一点没有什么感觉 有时回到房间 听那位采购员说 妈的 刚才又干了五碗 意即吃了五碗米饭 我有点奇怪 不明白他为什么吃那么多! 书记厂长从来不说吃了多少 只见他们会心地微笑 估计也少不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时候 除北京上海外 全国已处于全面饥荒状态。

半年后 我再次去上海 仍住浦江旅馆 此时就餐的方式已经变了 交几两粮票 服务员给盛几两的米饭 菜也大不如前了 吃饭时要排长龙 如果不在浦江旅馆的食堂吃饭 每天可以用一斤全国通用粮票换一斤餐馆的就餐券 那时一般市民无权到餐馆吃饭 或者说每月只能用当地的粮票换一斤或二斤餐馆的就餐券 没有就餐券不能到餐馆吃饭 人们告诉我说 有个餐馆的供应好 凑成八人一桌后就可开饭 第一个到这桌子的可以要一盘"红烧带鱼" 非常实惠 都是蛋白质 后到的就无权要了 因为人人都要吃红烧带鱼 所以这八人一桌很难凑得齐  这次出差原计划两周即可回北京 我已经定好了回程的卧铺票 但后来鸡鸭院发来电报让我顺便办另外一件事 只好退票 但我没带那么多粮票 也只好压缩每天的粮食 比如一天吃六两或七两 如此这般坚持数日 回去时买不到卧铺票了 是坐着回去的再加上营养不足  回到北京 两腿肿胀 连鞋子都脱不下来了  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浮肿  只觉得四肢无力 连思维的能力都减弱了 人变得傻傻的。 岂知这样我就成了鸡鸭院第一个浮肿病人

也就在我浮肿的时候,雪上加霜 各单位都重新核定每个人的粮食定量。我从北大分配到鸡鸭院时,仍按学生标准,每月36斤。1961年重新核定为28斤。如果是大月,每月31天,平均每天不到九两粮食。在肉食 蔬菜被全面限制的情况下,这每天九两谷物确实难以保障人的正常生活,所以人们普遍浮肿。

1961年鸡鸭院的浮肿病人逐日增加,全社会也是如此,去看病,无药可用,其实呢,人人心里都明白,治这种病并不需要用药,多吃点就都治好了。

这是大饥荒年代的经历之一。

现在很难对年轻人解释得清楚,在当今的中国,虽然食品安全难保障 如地沟油,三聚氰胺等问题困扰民众,但与1960年代不同的是,人们基本可以吃饱,有足够的副食品,如果每天能吃九两主食,谁也不相信会挨饿。在法国更是如此,老伴和我过日子,两人加在一起,哪个月也吃不了十四公斤的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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