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 84 燕园岁月 54

1959年6月 我们这个年级就算毕业了。那时，人的命运完全掌控在所谓"组织"的手里，从好的方面讲，不存在<毕业即失业>的问题，不管好歹，毕业之后，总会有份工作。从不好的方面讲，个人完全没有自由，一切都是由他人，即"组织"决定的。
年级的分配问题太复杂，不好谈，我也不掌握全面情况，只想谈谈我们金属物理班的分配。应该说很有意思，开始时的几家欢喜几家愁，到后来这欢乐与愁烦却时时地转变。
1957年秋，我们升入四年级并分专门化时，金属班共14人，两年后毕业时只剩了10人。一人被打成右派分子送到工厂劳改，一人因病休学后退学，一人留级，一人因事被开除学籍；两年间淘汰了百分之二十以上，不可谓不高。
这十人的分配方案是：
留校 2
留校做研究生 1
中科院物理所 1
中科院金属所 1
中科院上海冶金所 1
二机部             2
北京钢铁学院 1
一机部机械研究院 1
这方案中最差的当然是一机部和二机部了。二机部属国防部门，以我的家庭出身和海外港台关系，根本不可能，我也不愿去，所以我认为机械研究院非我莫属，事实果然如此。我也无怨无悔。
其他同学大都喜气洋洋地去报到了,有时上天捉弄人, 令人啼笑皆非。分到北京钢院的同学因曾被开除团籍，到钢院报到，人家不要，被退回到北京人事局，人事局乱点鸳鸯谱，把他安排到北京一个工业局的职工业余学校。按北大的计划，要请一位苏联专家带我们班留校做研究生的同学，但因中苏关系不睦，专家不来了，没办法让一位曾在前一位苏联专家指导下读过两年研究生的教师做他的导师，凑合事吧! 四年以后研究生结业，被分到中南矿冶学院。这是个东南亚华侨，打开国门后走了。中科院物理所有一金属物理研究室，和我们非常熟悉的钱临照任室主任，分到他麾下的同学当然高兴，岂料，一年后钱先生调到中国科技大学任副校长，物理所的金属室归并到沈阳中科院金属所，这同学的家在北京，也只能离家去沈阳。在陈三两(即陈锡联）主政东北时，生活相当艰苦。他求过我两件事，一是想让我在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工作的妻子帮他调到科协，二是当我在巴黎十一大工作时，让我帮他在十一大谋一合作研究的位置，我都做了努力，却没成功。1958年各个研究机构都要办大学，金属所也不能例外，分到金属所的同学报到后即被分到金属所自办的大学教普通物理，这所大学只招了一届学生就停办了，这同学被转到沈阳化工学院任教，他爸爸是国民政府高官，1949年前去了台湾，他和他妈没走得脱，国门打开后，他也走了。留校的一人不是因功课好而是因始终的政治正确，他说话口齿不清，不便讲课，在北大当了一辈子的外系普通物理实验指导教师。分到二机部的同学，一个先去大连，因曾受共青团劝退的处分，到单位后让他教职工业余学校，学生不来，他还要到宿舍去请，后二人辗转到了四川，一在四川大学，一在成都工学院任教。我个人的情况容后再叙。
金属班毕业的这十人中，一人过世，四人离开中国定居海外，留在京沪榕三市的共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