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37 燕园岁月 7

鲁迅的大弟子胡风曾在中共取得全国政权时，写过一首歌颂中共新政权的长诗<时间开始了>，这位不甘寂寞的作家又给毛上万言书，对中共的文艺政策提出一些意见，这下惹恼了毛，于是在1955年在全国范围开展了反胡风运动，并以此为契机开展全国的肃清内部暗藏的反革命分子运动，简称<肃反运动>， 凡是和胡风及胡风分子有过交往的人都要被审查，有些人还被关进牢房。1955年初夏，我们的第一学年即将结束时，北大开展了反胡风和肃反运动，在全校动员大会上，一位负责政治工作的副教务长说，截至目前为止，北大查出两名胡风分子，一是在北大中文系进修的南开大学的一位副教授；另一是东语系日语专业的讲师刘振瀛，这刘振瀛是由胡风分子阎旺和徐放介绍到北大工作的，所以是胡风分子。后来中文系和东语系如何批斗这两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各班也都要清扫有无反革命分子或者类似的活动，我们四班的干部把尚铁樑给端了出来，说他在同学中散布亲日言论，开会批了一通也就完了。但此事在尚铁樑心中造成的阴影持续了几十年，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借出差德国之便来法国与我会面时，提到此次的批判还愤愤不平。

谁也没料到，十几年后，东语系的那位刘振瀛竟成了我的连襟，有时感叹这个世界太小了。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我们物一四班批了一通尚铁樑之后，便没什么事了，物理系四年级的学生们批判一位女同学，让我们去站脚助威了一次。这个物四是由原来的清华，北大，燕京，中法四个大学的学生组成的，其中应有1951年和我一起考入北大物理系的学生，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中却有人认得我。

暑假期间，"没事的"学生们放假了，教职员工们继续搞运动。因我在假期经常住在学校，所以有机会看到如下两个场景。

一次晚上散步，看到有间教室有人开会，好奇地走近去看，原来是开批判会，批判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教我们政治课--中国革命史的教员田某某(忘记他名字了），正在发言批判他的也不是别人，而是给他当助教，主持政治课课堂讨论的那人，这位助教的言辞激烈，说有学生直接说你就是反革命! 弄得我们一头雾水，教政治课的怎么成反革命了？

另一次也是晚上在校园散步时遇到的，也是看到某一教室灯火通明，听到有人大声喊叫，走近去看去听，后来弄明白，这是法律系的教职员工批判该系一位职员，他是基督徒，被批的人站在讲台上很从容的样子，右手拿个大蒲扇时不时地扇几下，有人发言说他曾美化国民党政府，他回答说：历史上有国民党，有国民政府，从来没有过叫国民党政府的。这等于是硬顶，但他说的有理。

1955年北大的反胡风运动和随后的肃反运动，我看到的就这些，到了1957年的鸣放期间才明白，实际的内容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