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32 燕园岁月 2

经过多年的努力，经历了各种的阻挠，终于达到目的，考入了北大物理系，当然很高兴，同时也为失去的岁月惋惜，我的同班同学一般只有十七八岁，最小的是十六岁，而我已经是二十三岁了。在我所在的四班，是年龄最大的，在全级180人中，比我年龄大的，不足十人。

初入学时，校中还多多少少保留着一点旧式大学的气氛，大概一两年后，这些痕迹就被涤荡得一丝不存了。

我在准备高考的几年，稍稍涉猎了一点大学的课程，比如从1953年起，我就读福里斯的"普通物理"第一卷，读起来很费劲，书中用ln代替我在中学时用的log表示对数，问过一些人，加上自己的领悟才搞明白，微分积分也如是，入学后教员的几句话就弄明白了，所以只有中学水平的人靠自学那是事陪功半，甚至是事十倍而功一分。

毛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提出<一边倒>，我原以为只是政治上要一边倒，实际<一边倒>涵盖了所有的领域，教育自然在其中了。在当时的大学中，课程设置，教材，考试方式，计分标准完全苏联化。 学分制被取消，选课没有了，所有的学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学生成了产品。当时的学生只能在这样的体制下接受教育。有人知道这体制是畸形的，多数人却以为就应是这样，是理所当然的。

英语被取消，一律学俄语，而教俄语的教员大多是英语教师改行的，他们也是现趸现卖，比我们早一两年突击学点俄语，再来教我们。不过像我们理科学生学公共外语，要求也不高，学两年能看资料就可以了。

从1953年那一届开始，北大的数学系数学专业和物理系的物理专业改为五年制，其他各系以及数学系的力学专业和物理系的气象专业仍为四年毕业。1956年北大各系均改为五年制，到1958年，物理数学两系再改为六年制。

五年之间，我们要学四门政治课：中国革命史，马列主义基础(即联共布党史）政治经济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年级学中国革命史，在大礼堂和数学系学生一起上课。教员姓田。我曾两次纠正他讲课的错误，一是他说德国纳粹1935年上台，我写条子告诉他，纳粹上台是1933而非1935，二是他说国民党的CC系，这CC两个字代表陈立夫陈果夫兄弟，我告诉他，这CC二字是Central Club 的缩写，他倒是从善如流，都及时改过来了。

普通物理要学两年半，教员是系主任褚圣麟先生，原是燕京大学理学院院长兼物理系主任，有数十年的教学经验。抗日战争期间，燕京大学被迫关门，褚先生转到辅仁大学任教，王光美是他指导的研究生。褚先生为人非常低调谨慎。

按照苏联的模式，期末考试实行口试制。主讲教师出几十份试卷，每张卷子有三道题，应考的学生随机地从许多试卷中抽一张，略作准备后见教员面试，这种考试方法效率低，每门课要考好几天。计分是四分制，用数字表达为5,4,3,2。文字表达则为优秀，良好，及格，不及格。不及格需补考，补考再不及格留级。如果这一学期所有的成绩都是5分，那就算是优秀生。一年级第一学期结束时考了三门课，普通物理，高等数学和普通化学，我都得了5分。考完已是农历的年三十，赶紧回北京城里家中过年，没忘记给已经调到北京化工设计院的原在天津化工厂的同事胡钟侠写贺年信，告诉她我已在北大读书了。而之前恰恰在十月一日这天，我在家门口遇到天津化工厂的李及泉，他请假回北京家中探亲，现乘三轮车去北京火车站上火车回汉沽，我请他转告天津化工厂那些关心我的朋友们，我已在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