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 30 太原 3

1952年底重回太原后，工作依旧，没什么可记述的。在化工区的工程正式开始前，先开工的是建设我们公司的单人宿舍和家属宿舍。很快就建成了。大概是在我离开公司前约一个月住进了新建的单人宿舍。说到这里，要讲一个真实的笑话。 宿舍区里当然要有厕所，山西人建的厕所很别致，厕所是独立的一个小房子，一隔为二，一边是厕所，一边是储存粪便的<库房>，厕所的设计是两边各有一条低洼的沟，沟的一边高一边低，人蹲在沟的两边大便，或站在沟边小便，自然而然地就把粪便冲到<库房>了，厕所和<库房>各有一门，平时库房的门上锁，一天晚上有一小伙子去厕所，走错了门，而恰恰<库房>的门没有上锁，这小伙子一下就掉进了粪水之中，幸亏这厕所启用不多久，存货还不多，未遭灭顶之灾.

公司建了一个小型图书馆, 不知是谁的主意, 买了许多契科夫的作品, 我几乎是都看过了. 当然也有其他作家的作品. 这成了我唯一的业余消遣.

四月间,奶奶突患心脏病去世, 接获爸爸的信后,悲痛欲绝, 跑到无人的田里,大哭一场, 略感欣慰的是,过去的一年和奶奶团聚,纾解了多年的思念.  重回太原时, 奶奶送我到门口的身影, 我一直在脑中存留着.

公司里各种统计员有近二十人, 没有一人学过统计,而且他们的文化水平都比较低, 多数只有小学程度,少数读过初中, 正好那时出版了一本"基本建设统计" ,约一元一本,我看过后觉得不错, 就组织统计员们学习, 订书需要约二十元, 那时人们手头都比较紧, 多数人是月月光, 谁也一时拿不出这二十元, 计划科阎科长说他去向王京生副经理借, 这王京生曾读过一年或两年的土木系,原在锦西化工厂当技术员, 就像邓小平发现王兆国一样,王京生偶然被化工局局长张珍发现后破格提拔,调到太原工程公司当了副经理, 单身,没负担, 这位阎科长借来后顺利地买了书, 等下个月发工资后,我收齐了书款,直接给了王京生, 给的时候他说,已还给我了吧! 我说没有, 我刚刚收齐给你, 他没说什么就收起来了.

五月间, 中共中央又发布和1951年相同的公告, 刊登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要求各单位鼓励在职干部投考高等学校, 这对我来说是极大的福音, 抓住这个机会,我立刻向阎科长和欧阳总经理提出考学的要求, 出乎我意料,一路顺风得到批准, 我报的志愿都是顶尖学校的热门科系，第一志愿仍是北大物理，第二志愿是北大数学，之后是清华建筑，北医医疗等，我的态度是孤注一掷，要上就上好学校，与其上个太原师范学院还不如不上。接下来该做的事就是准备功课了. 对数理化我心中有底, 只要稍加复习就可应付裕如, 往年考理工类, 都不考生物学, 只有医农类才考生物学  偏偏这年规定要考生物学或达尔文主义基础,可二者选一, 我在高中没学过生物, 一点概念都没有, 于是在报名时选了达尔文主义基础, 实际上我对此也一无所知, 正好我二弟在读高一, 要学达尔文主义, 等他学完放了暑假,立刻把书给我寄来, 我突击看了看, 这门课居然考得很不错. 考试时,很艰苦,因我的住处离太原有二十多里, 连考三天必须住在太原城内, 前两夜住在了太原化工区的招待所, 还有床有被褥, 到最后一天了, 招待所来了许多人,我必须离开另找地方, 那时,我们公司在太原有个办事处,尚在草创阶段, 一切都不就绪,我只能在办公桌上睡了一夜, 无被褥, 这一切都熬过来了。

到了发榜的那一天, 我到代理邮政业务的那家等待报纸的到来, 报纸来了,心情紧张, 打开一看,录取了,按第一志愿录取了。 高兴自不待言。那时仍然按大区报考，1954年北大物理系取了180人，华北区取了60人，录取名单是按城市排的，北京，天津，太原，太原共取四人，我排名最后，所以我入学后的学号是5402060。

八月中旬，我准备离职去北大报到时，阎科长的妻子向统计组的其他人说，我还没有还请欠阎科长的钱，这使我大吃一惊，我怎麽会欠他的钱呢! 后来直接谈才弄明白，原来他向王京生借的那二十元，等下个月发工资后，他用自己的钱还上了，他以为我从其他人收上来后会直接给他，没想到我却直接给了王京生，而王京生又不大在意，收了两份尚不自知，后请王京生退回给了阎科长就万事大吉了。 后来我在想，我能顺利地被批准考学，跟这件事有没有点关系呢! 也许吧! 这真是个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