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 31 燕园岁月 1

1954年八月中旬回到北京，再也见不到奶奶了，所以在报到前，先去扫祭爷爷奶奶的墓地，是三姑陪我去的。休息几天后去报到，北大要求新生带着户口去，但我从1949年离开北京后从来没把户口转出，在北京的派出所转户口，却要求太原方面出证明，说明我在那边没有户口，只好给太原工程公司写信求助，那边很配合，很快寄来了证明，这一来一去到九月中旬才办妥，领到了校徽。

入学前，和爸爸闲谈，他说安新县里，我们的亲友中有三人是北大毕业的，最老的是我们的本家，同口镇的王画初，曾任孙岳的秘书长，是二爷的挚友，前文曾提到过，不赘述了。再一个是五爹的岳父刘镜湖，抗战前是河北省教育厅中等教育科科长，战后任保定莲池图书馆馆长，再有就是国民政府最后一任的北平市市长刘瑶章了. 民国三十七年或三十八年，他看国民党大势已去，把妻子和两个女儿送到了台湾，但他随傅作义"起义"，不能脱身去台湾，造成数十年的亲人隔绝。现在我写博客时想到，教忠堂仅我这一代人就有三人是北大毕业生，按大排行算，我是老大，物理系，老二是医学院口腔系，老三，即我的二弟，医学院医疗系。

我选择读北大，除了学专业知识外，还希望和当代中国著名的知识人有精神方面的对话，因为1949年前的著名学府的教授们经常点评时政，臧否人物，就像过去的<观察>杂志所做的那样。实际上我的这点期望落空了，因为经过五十年代初期的所谓<思想改造运动>，绝大部分的有识之士都学的比较乖了，能不说话就不再开口。另外听说过去的大学生生活内容比较丰富，课余可以下个棋，打打桥牌等等，我入学后发现，课程排得满满，除了上课，完成作业，锻炼身体外，余下的时间只有吃饭睡觉而已。

报到入学后还要经过政治审查和健康复查才能最终成为北大的学生，政治审查如何进行学生不知道，健康复查是照透视，看有无肺结核，我们这一届有180名新生，健康复查刷掉了十几人，和我同班住我下铺的梁璞玉也因肺部有毛病接通知令他退学，他猫起来就是不走，居然也混过去了，最终毕了业。他本是1952年北京二中毕业的，曾被选留苏，到了北京俄专，查出有肺病，被退学，次年他考入北京医学院，又重演了一次退学惨剧，1954年在北大已是第三次面临退学，这次他已是老油条，竞得逞留了下来，我和他谈起1951年我被北大退学时，他说你太老实，既然已经办妥了入学手续，如果坚持不退，你就读下来了，当然这只是假设，历史也不能重演。

入学后遇到三位过去的同学，他们已经毕业留在学校工作了。 一是在西四北大街小学五年级时曾和我同桌的霍宏暹，物理系气象专业助教，二是北京三中的王承昭  ，历史系的助教或研究生，他很怪，此时仍然穿蓝布长衫，足蹬美军的大皮靴，很显眼，是整个校园的唯一，一年后他投未名湖自杀了。三是在盛新中学读高三时的同班同学，忘记他的名字了，在西语系德语专业当助教。

入学后分班前住在一斋，开过一次会，系里指定一人主持会，让大家做自我介绍，轮到我时就说我是六年前高中毕业，三年前考取过院系调整前的北大物理系，报到后原工作单位不准我入学，三年后的今天又重新考入。 等大家都说完散会时，这位主持人说了几句很不令我高兴的话，他说有的人是思想意识的问题。 没过几天，他就接通知，因肺部有问题退学了。我很为他惋惜。

分班后，我分在四班，迁到了九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