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di 16 novembre 2015

长夜漫漫 165 在北京的最后十年 3


这一段打算写一写有关我儿子上学的事,为了说得清楚,需要把背景交代一下。这会很费笔墨。

按照中国政府的规定,若父母不住在同一个地方,子女出生后,他们的户口应报在女方的地方。我儿子出世时,我在北京工作(其实此时我被下放到河南罗山县的五七干校),户口也在北京。我的老伴(也许 那时还不应称之为"老伴",用中国大陆的流行叫法为"爱人",我非常讨厌这称呼,从来不用,其实简单说就是"妻子")在河北省阜城县当中学老师,户口自然在那里,而且是报在她学校的集体户口之中。 我儿子出生后,必须在阜城县报户口,却又不能报在阜城中学的集体户口内,所以他一出生就自立一个户口本,自为户主。这很有意思。

那时物资短缺,许多东西都是凭本凭票购买,农村中又分成农民户和居民户两种,居民户每月可以收到上面按规定的粮食定量标准发给的粮票和油票,购买商品粮和食用油,每到冬季还可凭户口本买几百斤煤取暖。农民户则只能由生产队分配粮食和油,如果某年歉收,就有可能全年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农民户也无权买煤,他们烧火做饭全靠自己捡柴禾。我儿子出生后不久就到了北京,他那户口本上的煤用不到,所以老伴都让给她的同事,农民户的同事多,只能轮流,比如,张三今年买,李四明年买,王五就要等后年了,如此等等。此事从一个侧面反映那时生活的艰难。

买粮食要用粮票,粮票又分地方粮票和全国通用粮票,地方粮票只能在当地用,全国通用粮票则可在全国各地使用。发给我儿子的是河北省粮票,老伴要想办法把它换成全国通用粮票寄到北京才能买粮食,此事很费周折,有时要到医院,招待所托人换。办事自然要送人情。

儿子住在北京要报临时户口,每半年办一次,要由单位写信说明理由,而那时我已被下放到五七干校,请留京的鸡鸭院人开信也很费周章。凭购物本买的副食品只供有正式户口的人,临时户口享受不到这待遇。

现在该言归正传讲我儿子上学的事了。

文化大革命中,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中小学的学年改为春季开始。小孩子要满七周岁才能上学,1977年初,小学一年级只接受1970年2月以前出生的,而那时毛刚死不久,社会上各种小道消息很多,有传闻说中小学将于本年改回秋季开始的学年,意即1977年秋季还将招一批学生,那一届必然是招1970年9月以前出生的。而我的儿子是1970年10月生的,如果遵守规定,他要到1978年秋才能入小学。我就利用他在北京没有正式户口这一点钻了个空子,也说了几句谎话,得以让他在1977年2月就入了小学。

我先让老伴从阜城她工作的中学开了个证明,大意是说孩子七岁了,学校里没有家属宿舍,孩子无法在那里居住,只能在北京借读。我带着孩子到鸡鸭院附近的二里沟小学,见到了教导主任,说明来意后,先是推托,问为什么不能在阜城上学,我说没有宿舍,他妈妈住单身宿舍,二人一室。如果是个女孩,同室的人可能还会接受,一个男孩且越长越大,那人绝不可能接受。她又指着旁边的一个孩子说,七岁应该是那个样的,你的孩子怎么那么小? 我说他妈妈身高不足一米五,所以孩子的个子也小。 后来我说,他妈妈1961年河北大学毕业后,自愿到基层工作,已经教出了差不多两代人的学生,没想到自己孩子受教育倒成了问题,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这位教导主任,慨然允许他借读了。到1982年暑期,他在小学读了五年半后毕业了。如果我不钻这个空子,我儿子就要到1978年秋才能入小学,1984年才能读完小学,我这一招把他的学龄提前了两年。使他十七岁就考了大学。

那时的告密风还不太严重,开学后,鸡鸭院宿舍内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见他入了学都觉得奇怪,因为在托儿所中,彼此都非常清楚谁是哪年哪月生的,孩子家长也清楚,所以有的孩子见到他就喊"后门学生! 后门学生!"  显然,这样的话不可能是小孩子想得出的,一定是其家长认为的,通过孩子的口说了出来。虽然如此,却没人出面到他小学告发。他也就平平安安地继续读下去了。 说实话,他能入学,完全不是靠后门,是我钻了个空子连带说了一句谎。

至今,我还为此事感到得意。

Aucun commentaire:

Enregistrer un commenta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