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 67 燕园岁月 37

本来不想再写反右中遭难的具体事例， 因为要写就太多了，物54级打了三十六名右派，其中的一半被逐出学校监督劳动，每人都有独特的血泪史。写是写不完的。但刚刚看到了王友琴的文章提到了刘品馨，我就不能不再写一点。 我是1948年高中毕业的，我有一个亲戚陈LS，1949年北师大女附中毕业，她的功课非常好，考入了清华化工系，她经常说同班的刘品馨总是考第一，比她还优秀，但家境比较困难。能否升学不知。后来我还是看到她考上了清华数学系。我是经历了六年的曲折才在1954年考入北大物理系。经过1952年的院系调整，清华北大的理科已融合为一。更没有料到，刘品馨竟然是我们这个年级高等数学的辅导教师。她辅导我们两年，与同学的关系很好。校史馆里有她在所谓<抗美援朝>期间，为前线战士缝棉衣的照片，按我的想象，她应属于<又红又专>那一类。我毕业离校后没再听到他的消息，以为她一切平顺，看了王友琴的文章才知道她也在文革中遭难；悲惨离世! 下面是王文的节录：

王友琴    从受难者看反右与文革的关联：以北京大学为例  (节录）

北大数学力学系王信中、程庆明、刘品馨是１９４９年入学的同班同学，毕业后都留校任教。 　　１９５７年中共北大党委号召群众“帮助党整风”，王信中写大字报批评当时人整人的风气。他因此被定为“极右派”，送劳改农场。 　　程庆明当时是该系的中共总支委员和共青团书记，在划定“右派分子”的会议上不同意把两个学生划上，被指控为“包庇右派分子”，以此为由把他“补划”为“右派分子”，开除共产党籍，降职降级降薪。 　　文革中程庆明因和朋友私下议论文革被指控为“现行反革命”。他曾经被绑在学生宿舍的一个双层床上，双脚离地，遭到毒打。１９６９年，他被作为“拒不坦白”“抗拒从严”的典型，在北大办公楼礼堂的“斗争会”上被逮捕入狱，一年多后判刑１２年，送到山西监狱服刑。毛泽东死亡两年后，１９７８年底他在刑期快满时被释放。 　　刘品馨（１９３１－１９９６）对两名同班同学被划为“右派分子”心存疑问，她没有敢公开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写在了日记中。文革中日记就可以成为定罪的根据（在这方面，请参看我的《摧毁日记的革命》）。刘品馨遭到长期“斗争”，不但在打人斗人的高潮１９６６－１９６９年被“斗争”，而且在１９７３年“反回潮”中还被揪上台“斗争”。她曾经被揪住头发打耳光（这样的暴行当时可以在北大当众发生不被制止）。遭到这样的残酷折磨后，刘品馨精神失常。１９７８年底程庆明出狱后去看望，她已经丧失记忆不认识程了。她从未恢复健康，在６５岁时去世。 　　仅仅由于在日记上对“右派分子”表示同情，文革让刘品馨付出了致命的代价。在北大，很多根本不认识她的人都听说了数学系的一名女教师因日记获罪。刘品馨的悲惨遭遇成为强有力的警告，文革中几乎所有的北大人都停止了写日记，而文革前在北大写日记的人相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