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杂忆 13

施惟枢先生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法国的 那时的中国在毛的统治下  实行闭关锁国政策 能够跨出国门的华人极少  直到1964年法国才和北京建交 即使建交后 大陆华人也难来法国  所以在施读书期间 一直到七十年代末  他周围的华人仅限于几位东南亚来法读书的华侨

从1986到他1998年逝世 我和他近距离接触十几年 按我的观察 他和那些与他同龄的东南亚华侨的关系并不太融洽  而他结交的法国人也不多   能够和他说得来的法国人大都也属比较怪异之类  后文 还将述及  常年的孤独 使他的性格趋向偏激

我初识他时 他刚刚迷醉于老子学说  约半年以后， 又兼及孔孟之道。 在他自认为已"融会贯通"之后提出了他那可用三个字表达的理念，即"仁 均 和"  他所说的"仁" 是论语反复讲述的仁，"均"是共产党早年推动革命时主张的"均贫富"，"和"则是"和平，世界大同"。

我也曾粗略地读过四书，论语所记载的弟子问仁不下数十处，孔子的解答各有不同，施对他所主张的"仁"也说不大清楚 。

周一到周五午饭后 他就邀集中国的学生学者们到Orsay 教工食堂附近的Bus 咖啡馆聊天，议论时事， 借机宣扬他的主张，他也叫他的两个儿子去，儿子们的功课是背诵四书的首篇<大学>
施的理论是目前不一定要求他们完全理解大学的内容，只要背下来就好， 以后在生活中遇到问题时就会理解。 这和早年小孩子读私塾一样。

他和我的年龄相若，算是能对等说话的人，我是这个咖啡座的常客，但观点并不完全一致。比如 他认为中共第九次党代会的决议最好：六十年代初，中苏论战时，法国世界报全文刊登中苏双方的文章，他都认真地看了，非常赞赏中共的论点。谈及文革中毛在天安门城楼八次接见红卫兵时，他认为是了不起的壮举，西方的政客根本没有这样的动员能力。他比较推崇毛和毛的作为，却看不上邓，嘲笑他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开历史倒车，也笑他的个头和长相"不似人君"  他被洗脑的时间并不长，却一直保留着对中共刚进城时干部的印象，岂不知那些在地主家小姐牙床上滚过的穷汉如今已经变得比恶棍还恶棍了。

他说 像林巧稚 周华康等协和医学院培养出来的人，在中国易色后 曾经想离开中国去美国，当时的政府在他们离开前 请他们到北京郊外的青龙桥附近农村参观，他们看到离北京城区区几十里处，用水就非常不方便，农民不肯把参观者洗脸用过的水倒掉，农民们接下来用来自己洗脸，洗后仍然不倒而是用来和煤。林 周等人对此深受感动，决定不走，报效祖国了。这些是宣传还是真事，已无从考察，也无需考察，施已经被感动了，所以曾在1964年中法建交前去日内瓦，找到住在那里的中国外交人员表示愿意回国，外交人员让他留在国外，说比在国内能发挥更大作用。